洛阳,酒税监衙门。
一群儒士围堵在门口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“诸位进去吧。”税吏开门道。
酒税官程端懿枯坐堂中,看到儒士们进来,抬头瞟了一眼,复又低头看书。
那本书,叫《大学章句疏义》。
儒士的带头者叫司马槙,是司马光嗣子的嗣子。
且不说司马光政治立场如何,私德那是真的无可指摘。没有趁机兼并土地,也不大肆蓄养奴仆,即便妻子无法生育,也一辈子坚持不纳妾。
他的嗣子是侄儿司马康,司马康的长子早夭,次子也体弱多病,次子的两个儿子全部夭折。
于是,司马康也过继一个侄子,也就是司马槙作为嗣子。
司马光定下规矩,让子孙清廉勤俭,儿子司马康终身遵守家训。司马康一辈子不蓄财,在退休的时候,皇帝认为他太穷,专门赏赐二千金供其养老,也被司马康给婉言拒绝了。
但但但但是!
孙子司马槙却喜欢享乐,由于养父和养祖父都不蓄产业,既没有多少土地也没什么店铺,只能靠变卖养祖父司马光的收藏度日。
先是司马光自己的字画被卖掉,继而是各种亲笔书稿被卖掉,再然后把司马家历代藏书也卖掉。
如今,已打算变卖祖宅了。
“先生是洛阳文宗,快快拿个主意吧,这种时候莫要再读书了!”司马槙焦急道。
程端懿摊开书籍封面:“近几日,吾读那朱氏著作,发现《大学章句疏义》实与洛学渊源颇深。朱成功学自陈渊,陈渊学自杨时,杨时学自鄙人的叔父(程颐)。如此看来,那道用之学,其实与洛学一脉相承。”
司马槙立即赞同道:“确实如此,吾等早年对道用学误解颇深,其实跟洛学有着传承关系啊。吾等与那朱成功,皆同门不同宗而已!”
刘禹锡的后裔刘观泰也说:“前两日,在下读了《抗金檄文》,真是写得句句泣血、字字惊心。华夷不两立,中国之人如何能联那夷狄?朱先生又言,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又言,有亡国与亡天下之别。昏君奸臣,不但割让北地与金国,还割让陕西边地给西夏。吾等匹夫若不奋起,恐有亡天下之忧也。两害相权取其轻,可亡国而不可亡天下,宋室既已腐朽难堪,何不改朝换代建立新朝?“
“朱相公与朱大郎皆品德高尚之人,更兼武德充沛,可保中国而御夷狄!”赵榭跟着表态。
赵榭还是个宗室,乃赵光义第五子的五世孙。
众儒生瞎鸡儿扯了一通,簇拥着程端懿前往府衙,意图逼迫副总管张杲开城投降。
因为张杲强行募兵守城,各族都有子弟,被逼着做了基层军官。
万一贼寇打进来,迁怒各族乱杀一通咋办?
“诸位请回,张总管在巡视城防。”管家出来婉言拒客。
于是乎,众儒士又前往各段城墙寻找,守城将士也不敢阻拦他们。
只听一个士卒喊道:“贼兵要攻城了!”
儒士们连忙趴在城头,朝着外面看去,只见三面城墙外都有贼人,正推着新造的攻城器械缓缓向前。
亲自把妹妹送去跟朱铭完婚的种彦岑,此刻换上一身戎装带领种氏族人和奴仆作战。
突然,一群乡兵放弃城墙,在军官的带领下,来到种彦岑这里。
“种家郎君,外面带兵之人,是阁下的兄长,”那乡兵军官说,“俺们奋死守城,不晓得能有几人活命,阁下却肯定不会死。赢了,阁下能立大功;输了,却是俺们去死。这买卖不划算,种家郎君还是开城投降吧!”
种彦岑闻言看向族人,却见族人都看着他,很明显大家都想投降。
因为种彦崇是韩世忠的副将,此刻就在城外带兵。只要投降,种氏一族就能保全,而且还能在新朝立功。
却见一群儒士也匆匆赶来,程端懿义正辞严道:“少将军,朱氏吊民伐罪,乃顺应天命之举,还请少将军不要逆天而行。”
种彦岑都看傻了,来的全是洛阳名士,居然让他献城投降!
种彦岑硬着头皮说:“俺没有任何军职,带领族人守城,不过是奉张总管命令。若是张总管答应投降,俺自然没有二话可说。”
众儒士问清楚张杲在哪边,立即成群结队前往。
走到半路,忽听士卒大喊:“副总管跑了,副总管跑了!”
前几日,已经跑了一个总管,王襄直接就望风而逃。
张杲这个副总管临危受命,好歹组织军民防守,还派人去皇陵请救兵。
现在,张杲也扛不住了,他听说洛阳名士集体反水,知道自己再不跑就没机会。幸好贼兵围三缺一,张杲立即扔下军队,带着自己的家人开溜。
平夷砲已经组装好,城门突然大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