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时候,关卓凡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左翼总兵,瑞常正是他的顶头上司。
瑞常虽然现已做到了协办大学士,但在京的蒙员中,他其实算不得领袖。蒙员的领袖另有其人——文的是倭仁,武的是伯王。
倭仁跟恭王是地道的政敌,和关卓凡的关系,却颇为。按理说,关卓凡办洋务,激进之处,比恭王有过之而无不及,倭仁守旧,两人应该水火不相容才对。但不知关卓凡使了什么手段,倭、关二人,同在弘德殿“行走”,却处得相当不错。倭仁对关卓凡给小皇帝讲的书,甚至有“苦心孤诣”的评语。
安德海一案中,倭仁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关卓凡这一边。
关卓凡推行的政策,有很多肯定是倭仁不以为然的,但他很少表示明确的反对,基本上都是保持着沉默。
而伯王,众所周知,和关卓凡走得很近。伯、关的关系,远比伯、恭的关系要来得密切。
更重要的是,瑞常本来就不是锋芒毕露之人,升了协办大学士之后,性情愈加内敛,平素小心翼翼的,一副谁也不得罪的样子。也是,他的年纪并不算太大,只要谨慎不出错,殿阁大学士出缺,自然由他这个协办大学士补上。既然熬啊熬啊就能熬到位极人臣,何苦冒偌大风险,介入风高浪急的政争?
因为以上种种,宝鋆认为,瑞常根本不是“缓急可恃”的人,不能指望着他在关键时刻为自己说话。
恭王说曹毓瑛“更不消说了”,但宝鋆最不放心的,其实就是这个曹琢如。
宝鋆早就认定,曹毓瑛已经站到了关卓凡的那边,最起码,一条腿已经迈过去了。还把曹琢如当成“恭系”的干将,未免一厢情愿,自欺欺人。这个观点,他或明或暗的,向恭王提过不止一次,但每一次,恭王都显得不以为然。
恭王总是说,曹毓瑛“没有说过不该说的话,也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”,或者,“琢如素有抱负,他只是想做事情,谈不上倒向哪边”,等等。
除了严重怀疑曹毓瑛对恭王的忠诚度外,宝鋆自个儿,对曹毓瑛也是有心结的。
辛酉政变之后,曹毓瑛入值军机,但排名最末,是俗称的“打帘子军机”,军机全班“叫起”的时候,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的。那个时候,曹琢如在宝佩蘅面前,不过小兄弟一个。现在呢?自己被关某人多方压制,而曹毓瑛则气焰愈炽,此消彼长,曹琢如的势力、影响,侵侵乎要凌驾于宝佩蘅之上了!
宝鋆既对曹毓瑛有此观感,对之怎么可能放心得下?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,还指望他雪中送炭?
真正靠谱的,只有方鼎锐。可方偏偏是“会办五大臣”之中,位份最低的一个。还有,这个方子颖,和关卓凡处得也不坏!
想到这儿,宝鋆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恭王也轻轻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的话,你可能不以为然。佩蘅,咱们今儿把话说透些。瑞芝生不去说了——再怎么着他也不会添乱的。你的心障,大约主要在琢如身上。”
宝鋆眼中波光一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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