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炸毁的运输船瘫在海滩上,周边围了里三层,外三层。留着金钱鼠尾的范文程在其中特别引人注目。他拉着通译,正紧跟几名高鼻深目的西方人身后,媚笑讨好。
“罗伊先生,你们完全没必要在此停留。我们在附近有港口,已经准备了所需的所有补给,你们装船后就可以向北进发。”
“罗伊先生,这艘船已经被炸毁了,它不值得你们浪费时间。这种船在北方多得是,你们想要的话,只要把‘革命军’的港口拿下来就好了。”
“罗伊先生,罗伊先生……。通译,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转给这番鬼听?他怎么理都不理我?”
范文程小跑着跟在几个洋鬼子后头,急的额头直冒汗。他身后还跟着不少江南伪明小朝廷的官员和商人,只是都没他这般急切,好歹矜持些。
通过刘福成的牵线,身处辽东腹地的建奴势力跟江南的小朝廷搭上关系。又借助江南的商人,努尔哈赤得到了在日本的荷兰人相助。这次数艘风帆巨舰抵达松江府外海,原因跟周青峰猜测的大致相同,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和在日本的荷兰人难得联手了。
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总部在去年就接到来自日本的信息,负责东亚事务的托马斯罗伊爵士对此非常感兴趣。可就在他准备谋划拓展更加广泛的商路时,一个噩耗却从果阿传来——葡萄牙人倒了大霉!
没人清楚东方人是怎么做到占领果阿的,万里之外的消息总是令人捉摸不透。可商人的嗅觉是灵敏的,当果阿可以提供各种优质而廉价的货物时,在远东地区的商业立刻变得萧条。
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立刻分为两派,一派决定跟占领果阿的中国人合作,另一派则强调公司利益不容侵犯。很显然,托马斯罗伊爵士的利益被侵犯了。他在远东地区收购的货物价格太高,拼不过物流成本低廉的‘革命军’,他要破产的。
当预感到权势将随着金钱的流逝而消失,罗伊爵士毫不犹豫的决定用武力加以维护。他迅速做出反应,并且跟同样利益受损的葡萄牙人联合,双方派出总共七艘军舰和武装商船,以‘阿姆斯特丹’号为旗舰,在江南商人的引导下来到松江府。
“就是这种船。”海盗商人李旦跟着罗伊爵士身后,对面前这艘被炸毁的运输船报以惊叹,“当我看到这种船时,根本无法相信它居然能在海上航行。可它确实可以跑,还跑的很快,根本不借助风力。”
李旦从日本长崎而来,带着他差不多五十多条主力船队。虽然他的船比不上荷兰人的风帆巨舰,却也有不少百来吨的大船,这在当前的中国沿海已经是不可低估的势力。江南的官绅海商,辽东的蛮族汉奸,西方的远洋殖民者,三方势力就这么整合在一起。
罗伊爵士的舰队抵达松江府时,就突然在海面上遇到了给南方游击队送补给的小火轮。这种冒着黑烟可以随意航行的船只让所有西方船长大为震惊,船上的神父甚至要高举十字架才能安抚水手们的情绪。因为这船不管顺风逆风,都能跑出六节的速度。
罗伊舰队一开始还表现的非常克制,只想靠近后跟对方打个招呼。可运输船突然的逃跑让他们改变了主意,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立刻决定围捕这艘神奇的船只。而肩负运输任务的这艘船最终冲滩,并且在被明军发现并包围的情况下,船上的人点着了火药库。
“这船上有很多煤。”穿着制服的罗伊爵士自然不肯放过这条船,他借助小艇登岸,和其他几个舰队船长一起查看这艘运输船的残骸。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在爆炸中被气浪轰的到处都是的煤炭。
“这船好像是烧煤的。”范文程借助通译听懂了罗伊爵士的疑惑,卖弄般的表现自己的所知。
“烧煤?怎么烧?”罗伊爵士领头,其他几个西方船长都扭过脑袋看向范文程。
通译传递这句问话后,范文程当即语塞。他也是通过安插在天津港口的细作知道点消息,具体这蒸汽船如何烧煤驱动,他哪里清楚?
“这需要问造船的工匠,这种工匠在天津就有。只要各位前往天津把港口打下来,自然就知道了。”范文程不得不敷衍几句。他凑的很前,努力想要表现自己。可这些泰西番鬼常年航海,洗澡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洗澡,身上那股子酸臭的味真是要熏死个人。
得不到答案的罗伊爵士显然不会轻易放弃,他继续探查眼前这艘运输船的残骸,发现爆炸来自船体后部。至少一两百公斤的黑火药将整个船尾彻底炸毁,大量煤炭就从这里被抛洒开,船体的内部结构倒也因此一目了然。
“这船的制造相当粗劣。”罗伊爵士常年跟船只打交道,他一眼就觉着这船的制造技术似乎非常低。他身边的其他船长用手掰下几块碎裂的船板,就发现这船壳竟然是普通的杉木和松木。这么低劣的造船木材可真是少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