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1 / 2)

长华宫。

小宫女宝儿端着托盘,刚走到殿门口,忽听西边儿传来一阵幽怨的哭声,如泣如诉,不胜凄楚,不禁趁着没人翻了个白眼。

这都大半年了,李贵人的眼泪就跟长江的水似的,怎么也流不尽。

风里携来断断续续的哭音:“皇上,皇上,嫔妾冤枉……冤枉啊!”

宝儿怔了怔,回首望一眼远处的琉璃瓦,叹了口气。

这疯疯癫癫,终日流泪的李贵人,竟是不知……她口中的皇上,早就成了先帝。

太子都已经登基了。

想到这里,宝儿又加快脚步,往正殿走去。

宝儿年纪小,入宫的时间不长,初来乍到没几天,就被指派到了长华宫——这儿原先是个当差的好地方,正殿住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。

先帝自年少时便有风流名声,一生多情,可至死都只有一个孩子,也就是前些天登基的年仅五岁的小太子。

太子是由一名身份低微的后妃所出,才几个月大,那女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儿,畏罪上吊了,先帝便着人把孩子抱给皇后养。

直到七个月前。

先帝一道圣旨,将皇后幽禁于长华宫,此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,等同于打入冷宫不得超生,徒留个不顶用的虚名。

宝儿进宫这么久,几乎从没听人提起过皇后。

她就像是宫里的一道禁忌,所有人都对她讳莫如深,若非亲眼所见,每日伺候着,宝儿只怕要将这位失宠的娘娘当成洪水猛兽。

可她家娘娘……分明是天仙般的人,最是温柔良善。

江晚晴正在偏殿看书。

自从下了禁令,这里伺候的,只剩宝儿和一名也是新来的小太监容定。

长华宫的老人死的死,调走的调走,全不在了。

宝儿和容定即便有心收拾齐整,可偌大的一个宫殿,到底心力不足,因此殿内难免显得破败。

江晚晴身着一袭缟素的裙子,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简单的发髻,用玉白的簪子定住,脸上脂粉未施,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榻上,倚着窗,神态慵倦,苍白纤细的手指,缓缓翻过一页纸。

窗外依稀能听到李贵人的凄凉哭声。

宝儿生怕皇后触景伤情,忙放下托盘,便想关上窗子:“娘娘,快吃饭罢,您瞧瞧,今儿这饭菜可好的很呢。”

江晚晴轻轻按住她的手,笑道:“我正在念窦娥冤的话本,你且开着窗,李贵人哭的这般情真意切,听着才有气氛。”

宝儿一愣:“……娘娘?”

江晚晴摇了摇头,没有多说,看了一眼装着的几道小菜,又是一笑:“有心了,都是我爱吃的。”

宝儿这下来了精神:“可不!就算从前先帝在时,咱们宫里的膳食用度也不算太差,但跟这几天没法比!”静了一会儿,她扬起嘴角,笑弯了圆圆的眼睛:“底下的人都有眼色,知道太子殿下登基了,娘娘不日便会从这里出去,毕竟您养育过太子,就该是正经的太后——”

江晚晴听了不觉欢喜,反倒惊讶地看向她:“为何?”

宝儿一滞,支支吾吾道:“因为、因为您养育了太子……”

江晚晴莞尔道:“我又不是他的生母,不过养了他几年。再说了,太子才几岁,能作的了什么主?”

宝儿张开的嘴慢慢合上了,像弯弯的月牙般的眼睛,也染上了失望的神色。

江晚晴拿起筷子,夹了点菜吃。

过了会儿,宝儿开口:“那该是摄政王作主了。”

江晚晴低垂着眉眼,不置可否。

宝儿在一旁端茶递水,咕哝道:“摄政王若是有心,说不定会接您入慈宁宫——”

江晚晴筷子一顿,突然笑了一声。

宝儿奇怪道:“娘娘,怎么了?”

江晚晴抬眸:“宝丫头,你入宫太晚,宫里的事不清楚就罢了,连从前帝都街头巷尾的流言,也全不晓得么?”

宝儿脸一红:“奴婢家住琼州,爹爹在小地方当官,许多帝都的事确实不知。”

江晚晴柔声道:“我不是在怪你。”

待得茶余饭足,江晚晴看见宝儿准备撤下碗筷,突然想起一件事,问道:“容定上回挨了板子,还没养好伤吗?”

宝儿想了想,答道:“前几天去看他,分明好的差不多了,只说是头晕——我看啊,八成是犯懒不肯起来,我待会瞧瞧他去。”

江晚晴颔首。

等宝儿走的远了,榻上的人才长出了一口气,展露笑容。

终于……终于快结束了。

不容易啊。

江晚晴是生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,平平安安长到十七岁,正是花一样美好的年纪,偏偏因为一场车祸,魂穿进了一本看过的宫斗小说,成为了和自己同名同姓、时年刚满三岁的奶娃娃女配。

这个女配在原著中从未露面,一直活在别人的回忆杀里。

——主要是男主的回忆里。

男主名凌昭,是个年少有为的皇子,少年时便能领兵出征,多年来立下战功无数,受封燕王,然而生性沉默寡言,极为内敛,他父皇最钟爱的儿子不是他,而是早逝的元后所出的太子凌暄。

凌暄体弱多病,风流浪荡,怎么看都不适合当帝王。

可老皇帝才不管,铁了心要让凌暄继位。

凌昭的母妃和女配的母亲是手帕交,因此两人算得上两小无猜,早生情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