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毅迈步往里面走,黄锦笑嘻嘻回头告辞,他心里头很美,刚刚的这一会儿,已经想明白了,敢情唐毅已经成长到嘉靖都奈何不了的程度,区区徐阶,就更不在话下了。
能和强者联合,自己就是强者,黄锦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英明睿智。
……
首辅值房,唐毅和徐阶对坐,两个人都是深沉的人,徐阶不知道说什么,索性不吱声,而唐毅呢,他慢条斯理,心里不停权衡着。
大势在我,至少暂时如此,如何拿到属于自己的利益,又不至于彻底和徐阶闹翻,很是费一番思量。
“元翁,陛下刚刚召见了下官。”唐毅轻声说道。
徐阶愣了一下,苦笑道:“陛下慧眼识人,老夫锈钝之人,不堪重用,长江后浪推前浪,老夫要恭喜唐大人了。”
唐毅连忙起身,惶恐道:“元翁说的是哪里话,就算给下官一万个胆子,也不敢有非分之想,下官以为党务之间,是赶快顺应民意,结束乱局,安定朝政,至于如此,才是天下之福,万民之愿。”
“当真?”徐阶并不相信,他习惯以己度人,假如自己是唐毅,背后有庞大的民意支持,干嘛不抢班夺权,还想着息事宁人,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。
“元翁,下官可以和您老坦白,俞老总的案子的确是天大冤枉,下官也替他鸣不平,可闹到了如今,实在是出乎预料,下官也有罪责,您放心,只要处理了事情之后,下官一定向陛下请辞,归隐田园,再也不问世事。”
嚯!
越说越厉害,唐毅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?
急流勇退,退归林泉,说得好听,实际上就是失败者的遮羞布,凡是进入官场,就没人愿意当失败者。徐阶一万个不信,可是他又弄不明白,唐毅到底是打什么算盘。
只能笑了笑,“唐大人乃是我大明第一干吏,你要是退了,可是朝廷一大损失啊。”
“元翁过誉了,下官扪心自问,年少得志,做事轻狂,不懂得分寸,实在是不适合官场。”唐毅显得羞愧万分,苦笑一声,“下官说的都是真心话,请阁老不要怀疑。只是眼下还要审理案子,下官想向阁老保举三个人。”
“请讲。”徐阶提高了注意力。
“第一位就是南京刑部右侍郎毛恺,第二位是南京都察院,右都御史朱衡,第三位是漕运总督赵贞吉,由这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,共同审理大学士严讷私通倭寇,陷害忠良一案,下官以为定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。”
徐阶努力保持着镇静,可是不停转动的眼珠,还有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的想法。徐阶此时心中翻江倒海,平静不下来。
唐毅推荐的这三位,赵贞吉不用说了,是徐阶的弟子,毛恺也是徐党的成员,担任过保定巡抚,后来被严党赶到了南京,朱衡更是嘉靖十一年的进士,不光有资历,还有政绩,从知县一路做到侍郎,一步一个脚印,扎扎实实,名望和才能都是顶尖儿的。
他们三位都是徐阶的党羽,唐毅却推荐他们来审案,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?是唐毅糊涂了,还是他真的大公无私?
徐阶一时也没了主意,也不知道是答应,还是拒绝。
唐毅爽朗一笑,“元翁,下官只是推荐而已,该如何定夺,还要看内阁的意思,还要听圣上的旨意,下官是戴罪之身,先行告辞了。”
说完,唐毅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他走了之后,徐阶越想越迷糊,唐毅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?
没有办法,他只能让人把张居正叫来,师徒两个一同参详。
“师相,弟子以为唐毅是包藏祸心,他在要好处了。”
“怎么讲?”
张居正道:“他推荐的三个人,毛恺和朱衡久在南京,难保不会被唐毅拉过去,至于赵贞吉赵大人,他当年被严世藩暗算,是唐毅挺身而出,而且赵老大人这几年整顿漕运,颇有功劳,唐毅也曾经出力过。他们三位进京,明面上是处理案子,实则却是抢夺三法司,他们不见得会彻底倒向唐毅,但至少两不相帮,唐毅的处境就不会那么被动了。而且他们一走,唐毅的人就可以接手留下的位置,一口气拿下六个部堂高官,真是好大的胃口啊!”
徐阶仔细推敲了半天,觉得很有道理,师徒两个自动忽略了唐毅要退归山林的想法。
开什么玩笑,哪个年轻人能舍得放弃权力,根本就是惺惺作态。
“这一次徐阶肯定猜错了,大人的确要暂时退下来。”王寅摇着羽扇,含笑道:“十年辛苦,东南的确和以前大不相同,在东南的大地上,藏着一头庞然大物,以往大人辛勤照料,使之不断长大,如今已经足够强壮,大人需要撒手,让风雨撒进来,让刀剑刺过来,这头庞然大物才会彻底清醒过来,知道要做什么,那时候大人振臂一呼,天下响应,四海豪杰,尽数归心,成就大业之日不远矣!”
沈明臣眨眨眼睛,若有所思道:“十岳兄,你这是让大人扯旗造反啊!”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