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里,项娈右手一划,手中的利剑顿时割破了咽喉。
在无数魏军士卒震撼的注视下,项娈用最后的力气,左手握住杵在地上的那柄长柄战刀,右手拄着那柄利剑,就这么站着,目视着前方的虎贲禁卫,带着一脸轻蔑的笑容,从容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片刻后,褚亨手持斩马刀走上前,自己查看了一下项娈,却见项娈已无了气息。
唉!
褚亨暗自叹了口气。
而就在这时,他忽然听到身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,他下意识转头一瞧,却看到博西勒正快步走向此处,待走近项娈的尸身后,博西勒用手中的弯刀,狠狠斩向这具尸体。
“啪!”
褚亨伸出左手,一把抓住了博西勒的右臂。
博西勒挣扎了几下,却感觉抓住自己右臂的那只大手纹丝不动,虽怒声质问道:“褚统领,你做什么?”
褚亨沉着脸目视着博西勒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你要做什么?”
只见博西勒怒声说道:“我要用这厮的首级,祭奠我族战士!”
褚亨沉声说道:“我不管你要做什么,但不可动他的尸体……此人并非被你所杀,你无权动他尸身。”
博西勒闻言大怒,但却又不敢对眼前这个壮汉发作。
毕竟眼前这个褚亨,那可是与项娈单打独斗几十回合的莽将,就算不敌项娈,恐怕也相差不了多少。
就在二人僵持之际,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名虎贲禁卫的传令:“天将军有令,收敛项娈的尸体,待此战过后,将其厚葬……这等豪杰,值得我军对其心存敬意!”
见此,褚亨这才徐徐放开了手,不过仍警惕着博西勒做出什么侮辱项娈尸身的事来。
博西勒终归不敢违抗魏王赵润的命令,闻言虽心中仍有不甘,但也只能放弃,闷闷不乐地率领麾下的羯角骑兵,杀向联军。
此时,翟璜已策马回到了魏王赵润的王驾旁,与后者一同朝着项娈身陨的方向而来,待瞧见博西勒与褚亨发生冲突的那一幕后,翟璜对赵润解释道:“据末将所知,项娈曾在昌邑斩杀了博西勒将军麾下的两位万夫长,是故博西勒将军对项娈怀恨在心……”
“你是觉得我会袒护褚亨么?”
赵润笑着回了一句,旋即感慨地说道:“倘若是其他人,也就是任由博西勒去了,不过这个项娈,确实值得令人尊敬……其实凭他的勇武,在我军尚未彻底将其包围前,他完全可以顾自逃生的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翟璜亦感慨地说道:“不过,倘若项娈逃了,那他,也就不是项娈了吧?”说罢,他摇了摇头,遗憾地说道:“可惜了,这等猛将不愿归顺我大魏,否则……”
听闻此言,赵润微微点了点头,不过倒未曾向翟璜这般感到遗憾,因为他本来就断定,这项娈是绝对不肯归降他魏国的,是注定无法劝降的人。
对此,赵润仅仅感到惋惜,惋惜于这世上又少了一位豪将。
就像他当年惋惜寿陵君景舍时那样。
不过眼下可不是惋惜项娈的时候,只见赵润深吸一口气,正色说道:“项娈已伏诛,联军已失却爪牙,此时正是我军全军进攻之时!……传令下去,全军进攻!”
“是!”
翟璜抱拳应命。
其实这会儿,赵润麾下三十几万魏军,已有一半兵力正在猛攻联军,只有左翼中军的朱桂、左翼后军的成陵王赵燊这两支,尚未被下达什么命令。
而待片刻之后,待朱桂与成陵王赵燊相继收到赵润这位天将军的命令,二人立刻率领麾下所有兵力,朝着联军展开了进攻。
而卫骄、周骥、上梁侯赵安定等人,则继续率领麾下军队围杀项娈麾下的昭关军。
不得不说,项娈的战死,对昭关楚军的影响极大,虽有将近四五成的楚军士卒在得知主将项娈阵亡后,怒发冲冠,发挥出了远超方才的战斗力,但难免也有另外一半楚军士卒,在得知项娈阵亡后,士气跌落,再无斗志。
而此时在联军这边,以项末军为主力的楚国军队,仍在抗拒着侯聃、卫邵、桓虎等人的进攻。
别看楚国军队人多势众,但由于魏军所有的战争兵器都集中在侯聃军,以至于楚军人数虽说远远超过这边的魏卒,却也难以扭转劣势。
正在双方僵持之际,项末收到了麾下部将斗廉派人送来的消息:“报!魏军的中军与右翼,试图包夹项娈将军!”
“什么?”
项末这才想起他弟弟项娈方才正率领孤军杀向魏军本阵,可问题是,眼下的他,只能堪堪压制魏、卫、鲁三方的军队,根本无力抽调军队去支援项娈。
但愿他吉人天相。
项末眼下唯有为弟弟祈祷。
但遗憾的是,项末的祈祷并未起到什么效果,待等半个时辰后,就有败卒奔回军中,向项末传递了一个噩耗:“启禀项末将军,项娈将军战死,昭关军被魏军围杀殆尽,眼下魏军正挥军向我大军杀来!”
听到这个噩耗,项末只感觉眼前一黑,险些从战马上跌落下来。
事实上,项娈是他的堂弟,可他们堂兄弟俩因为年纪相仿,从小一块长大,感情比较亲兄弟亦不遑多让,项末实在不能接受,自幼一起长大的弟弟项娈,素来勇武、比他还要勇武的弟弟项娈,竟然会在这场仗中战死。
唉……
项末长长叹了口气,满心悲伤,原本欲与魏军鱼死网破的斗志,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。
他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:“你等立刻前往中军,转告田耽将军,叫他……随时准备率军撤退吧。这场仗,我方已经输了,不需要再为此赔上一个齐国。”
“是!”
两名护卫应声而退。
片刻后,齐国将领田耽便收到了项末的消息,他一方面感慨项末的守信与睿智,一方面亦为联军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而心生感慨。
他万万没有想到,此番集韩、楚、齐、鲁、越、卫等国对魏国的联合讨伐,最终竟然以被魏国各个击破的结局而告终。
田耽摇了摇头,下令道:“传令下去,且战且退。”
随后不久,魏军便大举压上,汇合魏将侯聃、卫将卫邵、鲁将桓虎三人所率领的军队,对联军展开多面夹击。
大势已去,纵使项末这位楚国三天柱竭尽全力呼吁麾下兵将奋战,亦无法扭转劣势,在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后,联军便被魏国的联军击溃。
见此,齐国将领田耽当机立断,撇下楚越两国的军队,立刻率军撤往宋郡,试图从宋郡撤回齐国本土。
而项末率领的楚国军队,则颇为仁义地为田耽军断后,以免田耽军亦覆亡在此,导致齐国被魏国攻破。
黄昏前后,项末率领楚越败军撤往雍丘,而魏、卫、鲁三国的联军则追赶不休,纵使天色已晚,不利于作战,但却仍不肯放松对联军的追击。
当晚,赵润在雍丘的魏军临时驻扎地过夜。
此时,忽有几名青鸦众来报:“陛下,赵疆大人,从齐国派人送来急信。”
四王兄?
赵润愣了愣,接过那几名青鸦众手中的书信,拆开观瞧,仅仅扫了一眼,便皱起了眉头。
“怎么了,陛下?”
天策府参将翟璜在旁不解地问道。
只见赵润目视着手中的书信,皱着眉头说道:“赵疆在信中言道,庞焕不知何故,于二月初擅自率领镇反军,不知所踪,疑似返回国内……他叫朕需提高警惕,防止庞焕图谋不轨。”
“什么?”
翟璜闻言面色微变,小声说道:“陛下,庞焕乃是南梁王的爱将,难道是南梁王……”
赵润思忖了片刻,淡淡说道:“南梁王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。”
说罢,他将手中的书信揉成一团,丢入了眼前的篝火当中,随即拍拍手淡淡吩咐道:“此事谁也不得外传。……眼下宜趁胜追击,一口气击破退至雍丘的项末的残军。”
“……是!”
翟璜、褚亨、燕顺、童信等人抱拳应道。
你想做什么?南梁王?
看着眼前的篝火,赵润暗自猜测。
很显然,南梁王赵元佐是打算做些什么小动作,但于公于私、于情于理,赵润都不相信南梁王赵元佐会在这种时候,做出对他魏国不利的事。
毕竟那个家伙,还是有他自己的底线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