芈月神情有些复杂,喃喃道:“是吗,我舍不得他离开吗?”
薜荔掩口笑道:“太后这样情致缠绵,以前只有在看公子歇和先王的时候,才会有这样的眼光呢。太后,您对义渠王的感情,是真心的!”
芈月有些迷惘:“是吗?”
她拿起义渠王留下的衣服,抱在怀中怔怔出神。
室外,一叶飘然坠地。
芈月站在咸阳城墙上,看义渠王带着义渠骑兵,举着旄尾向西而去,那是雍城的方向。
她站在那儿,一直到所有人都走远消失,才喃喃道:“阿骊,早去早回,一定要平安无事啊!”抬眼望去,只见夕阳如血,映照山河。
缓缓走下城墙,就见魏冉迎面而来。芈月诧异,还未来得及问,魏冉已经兴奋地叫道:“阿姊,楚国使者来了!”
芈月体会出他话中的内容,惊喜万分:“这么说……是舅舅和子戎他们来了?”
魏冉点头:“正是舅舅和……子戎哥哥他们都来了,他们刚到驿馆,阿姊什么时候召见他们?”
芈月白了他一眼,直接上了马车:“召什么见,我现在就去见他们。去驿馆!”
魏冉一拍额头,连忙上了马跟过去,叫道:“等等我。”
太后车驾浩浩荡荡直至驿馆门前,驿丞率着驿卒们站在驿馆外,已经跪了一地。
芈月不等内侍放好下马车的凳子,就径直跳了下去,一时站立不稳向后微倾。不等魏冉伸手去扶,她自己已站稳了,急问道:“人在哪儿?”
驿丞结结巴巴地还在说:“参见太后……”
芈月看也不看他,急匆匆走了进去,魏冉也紧跟着进去。一行人穿过中堂往内走,就见里面一座小院中有两个男人也急忙迎出,前面一个年约二十七八,精明能干;后面一个四十余岁,已是两鬓微霜。
两边相见,都站住了,彼此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,像是在猜测,又像不敢开口。
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试着上前一步,欲问又止:“可是月……月公主……太后……”
芈月眼泪已经夺眶而出,疾步上前叫道:“舅舅……子戎……”
虽然分别十几年,但向寿毕竟相貌已经定型,纵有改变,也相差不多,不过是被生活打磨得苍老了、粗糙了。但芈戎当初还是个形貌未开的少年,此刻业已娶妻生子,唇上蓄起了胡须,芈月骤见之下,简直不敢相认。
芈戎眼眶也红了,哽咽着叫了一声道:“阿姊……”
芈月张开手扑向芈戎,哭道:“戎弟……”
芈戎扑到芈月面前,跪倒在地,放声大哭,芈月也跪下,姐弟俩抱头痛哭。
向寿亦是眼角一热,他努力昂首,想克制住,自己毕竟是长辈,如何能与他们抱头痛哭?可是在他的心中,却是万般情绪翻腾,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。
想到自己当年在楚国西市找到向氏时的情景,那时候他的姐姐是何等凄惨;想到那日他闻讯赶到草棚,看到向氏发簪刺喉、浑身浴血的尸体,又是何等不甘。自芈月离楚入秦,他初时以为是与黄歇私奔,及至消息传来,黄歇身死,芈月入了秦宫,他当真是如被雷劈中,恨不得插翅飞到秦宫,将芈月从宫中拽出来,教她绝对不要再走母亲的老路。
他日日压着这样的心事,又要想办法帮助芈戎,处理步步惊心的危机,直面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势。可是他与芈戎仍然想尽了办法去打听芈月的消息,他听到她获宠于秦王,听到她生下儿子,这些消息不但不能解了他的忧虑,反而更让他将姐姐向氏的命运和芈月的人生对照起来。
他一日比一日忧虑,却无法脱身。就算他去了秦国,又能怎么办,难道还能够冲进秦王宫把芈月连同秦王的孩子带走吗?君王之威,他一介草民,又能如何?
再说,他更不放心芈戎,这孩子毕竟年纪还轻,他若是不在身边,让芈戎因为他的离开而受到伤害,他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姐姐?他只能选择留在芈戎身边。不知为何,他心中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,或许是从小所见到的芈月,所表现出来的无畏与勇气,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芈月比芈戎更有能力化解危机。
当秦惠文王的死讯传来时,他也得到了芈月母子被流放燕国的消息。这时候他和芈戎正在战场上,纵然再着急,也无法脱身。那一仗打得极是凶险,他和芈戎拼尽全力,才得获胜。但那一战亦牵制了秦人注意力,让楚国的细作趁机在蜀国煽起内乱,让楚国又在已经失去了的巴蜀之地上插进一只脚来。(未完待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