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哥宰弟还能裱糊裱糊,给李建成李元吉扣个“意图谋反”,明面上也是能说得过去的。但你堂堂南朝大儒人形书库,收了这么个玩意儿,黄泥巴掉裤裆——不是屎也是屎啊。
可惜,能成为“天下第一”的老江湖,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。陆德明这老不死说是说要死要死,可挺了这么多年,还顽强地躺床上喝粥看书,陆氏借着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力量,一跃成为苏州魁首,那也不是白捡的便宜。
泛酸的肯定还会吐槽陆老头,但心理有点逼数的,则是纷纷赞叹陆德明果然是明见万里,毫厘之间的变数,都能被他察觉到。
当然了,可能陆老头心里想说的可能就是老夫当年就是想混点小钱,谁能想到一下子就发了呢?
“五姓七望”被干死或者时候被肢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,如今天下各个地方的世族豪门,能够为李皇帝高看又不会被削死的,就是陆氏这种不把人口和土地捆绑的新式混合型世家。
清白的官做着,不清白的钱捞着,皇帝来了行礼喊“万岁万岁万万岁”,有钱的龟孙来了喊“大爷来玩啊”,让人一看就是公侯万代的模样。
然而不仅仅是老张的老师,跟他“鬼混”的公主贵女之家,都是这么个德性。他们未必是主动要改变的,但朝野斗争,君臣互动,在微妙的规律之下,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这个形式。
即便是心气极高的崔弘道,他当年最瞧不起现在的自己,可现在反过来又瞧不起当年自己那德性。
钟鼎鸣食之家,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求存求续……连太皇这个放弃治疗的还强身健体以求续命,何况精明数百上千年的老世族?
在江阴混饭的范阳卢氏子弟,也是来了江阴之后,才有了逼数。
自己没有跟上狂暴的时代发展,被淘汰也是没什么好说的,不认账不服输也要面对现实。
“姐姐,阿郎今年会回转江阴么?”
“那死鬼二十年回家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,当年还是老娘自己带着儿子跑去武汉看他,指望那禽兽不如的东西有良心,妹妹你还是死了这条心。你若想要扶持湖州子弟,最不济,想要帮扶自家弟佬,最好还是自己走一遭武汉。”
李芷儿言罢,又道,“且勿估计甚么脸面,莫说现在,就是当年,那死鬼还只是给皇帝盖个破烂不堪的文宣王庙,想要塞自家女郎去他被窝里的,没有一千也有五百。你比我强,横竖我还是太皇之女,太过骄横张扬,只怕让我兄弟暴怒,做样子也要来一队羽林军。你却不同,只要不是真个成婚,皇帝拿你做甚?”
“那……年余妹妹就走一遭武汉?”
“对外就说去湖南看望你父亲大人。”
“是,妹妹记下了。”
腊月里行船长江,倒是要便当一些,较之黄河那种泛起凌汛的恐怖,长江秋冬时节,当真算是温柔的。
江阴出发的船前脚刚走,苏州常州就有人议论纷纷。
“莫不是张梁丰要成婚了?”
“也该成婚了,张梁丰早已而立,再不成婚,等着赐婚不成?”
“徐氏今年大败亏输,看来就指着嫁女回本。”
“回屁个本,现在徐氏你以为谁说话?”
一条江阴来的船,在长江上只是漂了几十里,却莫名的,勾动不知道多少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