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一凡从睡眠中抽离出来,他大口喘着气,就像从噩梦里苏醒时那样,但他知道他没有做梦。
他有那么一刹那,还认为自己会躺在在车厢的地板上。
他朝四处张望,暂时没有发现窗户。
他似乎身处在一栋建筑的内部,这里看起来废弃已久,他拧开手电,观察着这个房间。
距离他最近的东西,是一台医用推车架,电梯照着上面反射出金属光泽。
靠近滚轮底层托盘上是白色的衣物,被人胡乱卷成一团扔在那,能看到粘着血污。
最上层的金属板台面,摆着各式各样的医疗器具,棕色的碘酒瓶,压脉带,棉签还有一些打针时常见的器具。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放在那里很久,玻璃瓶上都蒙上了灰尘。
他观察着房间的另一边,是两排医用推床,常在电视剧抢救病人的情节里看到。
那些床蒙着白布,布幔显示出人的形状。
不假思索,他都能猜到下面会藏着什么。
死亡在恫吓他,黑暗也使他胆怯。
但他还是在往那边靠近,他有一种不得不揭开白布的冲动,好像那下面是他熟识的朋友。
而且他手里还有电筒,对付巨大的触须不够格,但对于人形大小的鬼怪,他还是很有经验。
即便如此,呼吸的节奏他都不能控制。
筒状吊灯挂在天花板上,灯泡破碎开来,还在顽强的闪烁。
张一凡如窃贼般蹑手蹑脚接近着,掀开了离他最近床上的白布。
他看到赵宇飞的尸体躺在床上,干尸微张着嘴,看起来死去已久。
他退后,感到冰冷的触觉从小臂传来,浑身汗毛竖起。
结果发现自己已经靠在推车上。他数了数覆盖白布的推床,除了他掀开的那张,还剩八床。
张一凡紧抓着身后的把手。不用再去查看,他也清楚那白布下的都是谁。
要不是一星半点理智支撑着他,张一凡估计会尖叫,那样他就犯下了大错,一会之后他就会明白这一点。
他拼命想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,他的记忆告诉他,前一分钟他还走在树林的小径上,天上飘着雪花。
他刚才没注意到墙壁上的窗户,他半爬行的来到窗前,一边堤防着身后的动静。
那窗户给人用木板钉死,他只能透过两块木板间的缝隙张望。
外面正值夜晚,有不少人影在远处移动着,正当他准备呼喊时,一只眼睛出现在缝隙外。
那像是属于黄疸型肝炎病人的眼睛,眼皮周围的肉是紫黑色,如同刚刚见到的触手的颜色。
张一凡捂住嘴缩在窗台下,对方离开了,咕哝着意义不明的话语。
门外传来异动,他盯着门上两个圆形的玻璃,意识到自己留在这也没有办法。如同他们走入那条小径,身后不可抗的怪物让他们不得不前行。
他逼迫自己思考,确认自己在一楼。
他至少要探明这栋建筑是否安全,再决定要不要坚守此地。
如果此处更危险,他就会跑出去。
他深呼一口气,贴在了门边,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肮脏的玻璃。
透过那点清晰的视线,他看到外面是条走廊,墙壁是固定的一排淡绿色椅子。让他回忆起童年时体弱多病的他,经常到医院吊针的情景。
张一凡轻推开门,没有发出刺耳的动静,让他安心了些。
他大着胆子往前走,能确定的是楼里肯定不止他一个活物。他能听到低语从远处传来,简直就如同人类的交谈,但他一个字也听不懂。
顶上的灯光,有的从它该呆的位置脱落下来,墙边结着蜘蛛网。
走廊两侧的门上都有小方窗,但也同样是肮脏不堪,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。
张一凡能肯定一些房间里有生物在移动。
他尽量加快脚步,同时也注意不要发出太大动静,唯恐房间里的怪物打开门出来。
然而他很幸运,一直走到楼梯口处,都没有人从房间里冒出来。
但有东西从楼上下来了。
他躲进楼梯下的死角里,偷偷观察着。正对他的墙面上,挂着一张华佗的画像,用画框裱了起来。
金属拖行在地的声音更近了,那怪物出现在他面前,除了疯狂,他没有办法去形容那玩意。
它像是那巨大触手用电锯切碎后,又被医生丧心病狂的缝合起来,粗略制成了人的形状。脸上的部位是同样的黄色眼球,一高一低毫不对称,看向完全相反的方向。
但那怪物还是用脚在走路,双手拿着屠刀和铁棍,金属表面锈迹斑斑,其上的血迹干结为暗红。
它套着满是污渍的布片,往走廊那端走去,从张一凡的视线里消失。
张一凡听着那金属音远去,感觉自己的尸体也被那怪兽拖行而走。它能在灯光下行走,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武器。
这到底是哪儿,一家医院?难道在他们游走的地界之外,也全被各种怪物占领了?
新的规则与问题敲击着他的脑仁,但此地的主题与那公路上的生活相同——死亡与逃亡。
所幸那怪物不是靠嗅觉搜寻猎物,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?
张一凡决定先逃出这建筑,看看情况,再决定要不要放弃生存的欲望。
然而,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