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5、千声(1 / 2)

青衣的人跟随纵白身后,往北偏西而行,一路寻走。

春日迟迟,卉木萋萋。

白狼多隐于山林原野,亦或街巷暗处。云萧以机括小蚕追寻它身后,命它凭其所感,找寻申屠烬的行迹。

所到之处,时为荒野深林,时为客家酒寨。

不觉春晓,一月已过,烟笼长堤柳,桃花流水随处,山前白鹭西飞。

云萧寻至雍州,经京兆郡又至安定郡,又随纵白向西南方向折往秦州,最后到了天水郡。

此时正值早梅雨,晚开的桃花经雨而凋,一片凄迷怅惘之景。

此地值夏国西北边州中的小郡。城郊绿杨枝盛,晨时寒重,草木正深。

远远望见数十人三两成行,排成一列,慢慢经城门盘问往城内去。

“干什么的?”

轻烟细雨,晓雾轻寒。云萧头戴箬笠,身上披了件深色蓑衣,听见城门的衙役盘问,淡淡道:“路过。”

“一个人?”

“一个人。”

“是汉人还是羌人?”

云萧闻言抬起了头,“汉人还是羌人?”

那衙役看清他,便挥了挥手道:“是汉人,进去吧!”

云萧抬步欲走,下一瞬又止下:“意思是这城里汉人能进,羌人不能进?”

那衙役一早站在雨中当差,早已不甚耐烦,随手挥斥道:“哪那么多话,快进去!”

云萧敛目回首,正欲走入城中。

紧随他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蓦然被方才那衙役推倒在地。

“羌人已经满了,走吧!”

“你骗人!”那小姑娘头上雨笠被推落,露出额前蜷曲的鬓发,掌心撑在地上沾了满手泥,咬牙抱着手里干瘪的包袱从泥泞中爬了起来。“我一早就在这儿等着进城,排在第七个,说好的每天能进十个羌人,怎么就满了?”

那衙役倒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敢跟他呛,愣了一下才骂道:“老子说满了就满了,小羌母狗快滚!”

“你!你才母狗!”不成想那半身泥泞的小姑娘竟瞪眼骂了回去,抱着包袱就往城门里冲:“我要进城去,为什么不让我进去?!”

“好大的狗胆!说满了还敢往里冲!”那衙役嚷了一声,城门两旁另几个衙役伸手就将那脏污瘦小的羌族小姑娘摁住了。

那先前说话的衙役上前就是一脚。“小羌狗还敢骂老子!”

原已行远的云萧兀地驻步而止,眉间一拧。

那被两三个大男人摁着跪倒在地的小姑娘痛得身子一抖,背上躬起,白着小脸哼哼半晌都没缓过劲来,竟还未哭。

后面还在排队的数十人看在眼里,尽皆咬牙侧目,不敢多言。

“录事大人,怎么处置!”那踢人的衙役向城门一角躺在摇椅里的一人高声询道。

众皆听见那人打了个哈欠,眼也没抬道:“去去去,拖到角落里打死……”

云萧闻言一震,目中不由一冷。

转步正欲动,忽听见身后传出一道人声,竟似有些熟悉。

“哎哎哎,你们干啥呢!”一名檀色长衣的俊秀公子大步上前来,七手八脚地推开了摁着小姑娘的几个衙役。“古语有云:男女授受不亲,你们怎么能这样胡乱抓着我家娘子不放手!”

为首的衙役极不耐烦地伸手,一把挥开那公子:“胡说八道什么!这小丫头分明是只羌狗,你一个汉人,多管什么闲事!”

不知为何那衙役极不客气地一挥,在那俊秀公子面前轻易就被挡了下去,那檀色长衣的公子伸手把小姑娘拖起搂进自己怀里,佯装嗔怒道:“好呀你个当差的不讲道理了是不是?摸了我家娘子还想打人……羌人怎么了,夏朝立国之初就和羌族签定了协议允许部分羌民内迁,我家娘子嫁了我更是跟着我成了汉人,你们凭什么拦着不让她进城去?”

“别捣乱!”几个衙役不由分说便上前欲推开那俊秀公子,只是手还未触及,便见他扬手搂紧怀里的小姑娘大声叫了起来:“哎呀非礼啦!行凶啦!杀人啦!当差的犯事没人管啊!你们连汉人都照例了来欺负,信不信我到州里去告你们……”

众人皆惊于那俊秀公子浮夸的叫喊声,未见他抬手之余,几个衙役面色均是一白,踉跄着往后退,站都站不稳。

云萧侧目望见,有感异样,不言。

那些衙役似是惊觉了什么,捂着肚子退至城门角落里那方摇椅边:“录事大人,这人……”围着椅中之人悉悉簌簌地说了什么。

那摇椅中的人又打了哈欠,百无聊赖地看向檀色长衣的公子:“这羌族来的小丫头要是当真嫁了你这汉人倒是可以进城去……”双眼霍然微眯,他复道:“只是你怎么向本官证明这小毛丫头是你娘子?”

那俊秀公子便道:“你们想怎么证明哪?”

“先亲一个。”那从官录事满脸戏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