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是心意相通, 虽是再无欺瞒, 但其实, 仍有一件事,不为萧观音所知, 那便是,当年她与宇文泓所谓的“圆房”, 乃是醉中的她,不慎头砸了下她的夫君, 引他落下了几滴鲜血沾染床单而已,其后夜里与宇文泓几次亲近, 也因种种缘故, 或是宇文泓作为生手,太过激动未能成事,或是因排斥子嗣的宇文泓,因手边无羊肠,强行忍耐未入, 故那些亲近, 也仅仅是单纯亲近而已,二人之间,其实从未有过真正的男女之事, 她萧观音,其实至今仍是完璧之身。
多年前将嫁时, 家中嬷嬷曾告诉她说, 女子初次行事定会疼痛, 往后便不会了,以为自己的初痛,早在那次醉酒后的圆房里,无知无觉地过去了,其后与宇文泓再行夫妻之事,之所以无甚感觉,皆是因为初夜已过的萧观音,在此再嫁的新婚之夜里,只以为自己会与宇文泓,似从前那般意乱情迷一阵便罢了,未料想到这再嫁的婚夜,才是她真正的洞房花烛夜,未料想到她的夫君,为此一夜,为一雪前耻,为可做一个真正的优秀的丈夫,是如何百般准备、卯足精神。
但,再精心的准备、再详细的计划,在真正时隔多年后,再见红绡帐中,佳人冰肌雪骨、乌发堆枕之时,也不由似被帐外轻曳烛光萦拢,迷恍摇乱起来,且,今夜,与从前大不相同,从前的萧娘子,懵懵懂懂,他再怎么同她亲近,她也只当是孩子玩闹,而现今的萧娘子,满眼是他,满心是他,眉梢眼角皆是绵绵情意,灯拢红纱的柔光下,她盈盈双眸,如漾春水,只一眼望来,就将他对小人书的精心研习,全都被这春水漾推乱了,最终所遵循的,仍是身心最深处的本能。
一场迟了六七年的洞房之夜,在这和暖的春夜里,逐渐升温,滟滟烛光摇映绡帐,双影缠绵,鸳鸯交颈,帐内,女子因痛难抑泪意,帐外,烛泪滴滴缓垂,渐渐堆累如红色珊瑚时,三更已过,声息渐平,如海上船帆飘扬的帐幔静落不动,掩好一帐温存旖旎,春夜虽还未过,心潮虽仍澎湃难息,但身下人已然累倦深睡,委实不能再有所动作,宇文泓只能轻柔地将她拢在怀中,拨拂她面上微湿的几丝乌发,轻吻她的眉心,轻轻吻去她眼角处,犹湿蕴着的滢滢泪意。
萧观音乃是初次,于宇文泓来说,又何尝不是,古往今来,再无皇帝,到他这个年岁,方才真正行男女之事的了,都说一回生两回熟,对于平生头次的宇文泓来说,这一夜度过的,既是激动欢喜万分,又实在慌乱不已。
激动欢喜,自是因可与至爱之人,共赴巫山,从此真正结为夫妻,一世不离,而这慌乱,因他委实是个生手,再怎么在心中提醒自己要体贴要温柔,也因他确实颇伟于器且身形强健、体力充沛,终还是在本能的冲动下,令萧观音因他眉尖蹙起、眼角蕴泪,一边是自己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,一边是爱人泪眼朦胧、痛楚难当,宇文泓慌灼地进退不得时,竟生出了再打退堂鼓的心思。
那“挺快”一夜,于宇文泓来说,可谓耻辱,原想着今夜一鼓作气地雪耻,他也真的爱极了他的观音,想要他的观音,可看观音这样难受得紧时,他身体再燥热,心也不由动摇了,正两难时,是观音的眸光,又予了他继续的勇气,纵使他令她痛了,她盈盈双眸透过泪光看向他时,眸中所漾的,并非责怪怨恼,仍是对他宇文泓的包容爱意,这令他断了打退堂鼓的心思,心想势必要有此一遭,终不能一世如此,遂又一边极力温柔小意,一边哄劝着他的娘子,在她耳边一声声地沙哑低唤着“好观音”,由她纵了他去。
已近丑时时分了,这春月夜静如幽海,万籁俱寂,半点声息也无,好似所有一切,都已在温柔月色下睡去,偌大天地间,只宇文泓一个人仍醒着,因满心的欢喜激动,难以成眠。
细细回味先前种种亲密缠绵,手搂着怀中女子的宇文泓,似是平生第一次吃着甜糖的孩子,心中欢喜,如汩汩泉水,直往上涌,满得要溢,简直想一辈子就这样抱着萧观音不撒手,一辈子就这样黏着她,如胶似漆,古人说得极对了,时时想与她一起,往后,也可时时与她一起,尘世间,再没什么能分开他们分毫,他们身体在一处,心也在一处,这一世,他们之间,再也不会有离别了。
从前,宇文泓看这人间冷淡,人心险恶,魑魅魍魉横行,如炼狱一般,但如今,人间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糖罐子,他浸在其中,忘乎所以,手搂着予他所有甜蜜之人,怎么看也看不够,像直要看烙进心魂深处,纵是日后上了奈何桥、饮了孟婆汤,也忘不了半分,来世,依样去寻,再去找到他的观音。
观音是爱他的
虽早已在佛堂那日,知晓观音的心意,但每每想起此事,心尖还是会不由跃颤一下,如有乐弦在其上起舞,心乐飘飘的宇文泓,凝望着怀中熟睡之人,望着她倦累的眉眼和之前因痛微微咬破的红唇,心中又爱又疼的同时,也不由浮起一丝忐忑,观音定已心知今夜才是真正的圆房,只因累倦,方才才未与他计较,等她醒来等她醒来
已在心中做好“负荆请罪”准备的宇文泓,又忍不住想,纵是他明早真将荆条交到观音手中,观音应也下不去手打他的,因为,她爱他啊